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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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六月的晚風, 拂面而來時帶著些許的暖意。
許斯月與許清瑤走在小路上，旁邊是挨著她們小區的一條長湖。
現在天色已暗，看不清湖水的清澈, 燈光映下來, 湖面浮上一層暖黃色光芒。
“斯月。”兩個人牽著手走出去一段距離後，許清瑤終是開口。
她想了想，有些話現在也必須得說了, 得讓斯月提前知曉，用時間去消化不開心的情緒。
“等一下清瑤，你讓我再做會兒準備。”
當許斯月說出這話時, 許清瑤已經明白了一件事：其實斯月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她應了一聲好，又再次陷入沈默之中, 靜靜等待著許斯月做好這個準備。
晚風拂起許清瑤額邊的發絲, 橫貼在了她的臉頰上。
她將這一縷頭發撩至耳後, 將視線投向右側湖面上。
湖的斜對岸應是正在開一場派對, 燈光閃耀, 一條湖仿佛將她們與那裏阻隔成兩個世界，一處熱鬧, 一處平靜。
許清瑤很快將目光收回, 擡頭望天。
夜色如潑墨, 月兒高掛，灑下柔和光芒，與閃爍的星子一同勉強點亮整個夜空。
她有些恍惚，腦中空空。
“好了清瑤, 你說吧。”片刻後，許斯月終於開了口。
她望向許清瑤的側顏，循著她的視線向夜空望去。
那裏有什麽？不過昏暗一片罷了。
她眼看著許清瑤從夜空中移開視線, 轉頭望向自己。
兩個人的目光在那一刻對上，她看見清瑤眸中眼波流轉，似有星辰點綴。
若是這風再涼點，吹到她身上興許能緩解她的情緒，但現在完全沒有用，哪怕是清瑤望向自己的眼神如此溫柔，也沒有辦法緩解她低落的情緒。
許斯月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不開心，許清瑤自然也看出來了。
她能理解斯月的心情，但這就是現實，她終是要出去工作的，不是嗎？
兩個人差不多在湖畔逛了半小時左右的時間。
吹著夜風，兩個人又緩緩往家裏走。
關於暑假結束就要出去工作的這件事，許清瑤已經同許斯月說過了。
許斯月的反應她是能預料到的，但要比她想象中的反應小那麽一些。
她以為斯月會晃著自己的手，向自己撒著嬌說要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但現在是她錯了，她忘了斯月早已不再是這樣。
她說過，會做一個讓自己省心的人。
即便在此之前，她也做了一小段時間的心理建設，但她終究還是真的做到了。
她深刻記得，在聽完自己的話後斯月回答的那句話中的每一個字。
她說：“好，那我們這兩個月就好好玩，這兩個月不留遺憾。”
這話說的，就好似她們要一直分開似的，但其實不過只是暫時分開而已。
當時許清瑤忍不住笑了笑，輕輕一拉，難得主動地將她拉到自己這邊來。
兩個人的肩膀碰到一起，許斯月順勢將她摟進了自己懷中。
輕嘆一口氣，許斯月仰頭望了眼天際，終是將心裏話說了出來，“清瑤，其實我心裏也有很多不舍，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每分每秒都讓你待在我身邊，不過沒關系，至少接下來的這兩個月我們可以天天膩在一起，況且，我們都還有特別美好的未來。”
“嗯。”認真聽完了許斯月所說的這段話，許清瑤重重點了點頭。
即便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但她們彼此都已明白了對方的所思所想。
哪怕分別，也只是暫時的，等到清瑤回家來的時候，兩個人依舊可以見上面，依舊可以每晚睡在一張床上，依然心中有著彼此。
兩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很快。
快到讓許斯月覺得仿佛昨天才剛放假，今天這場假期就已經結束了。
今天已至八月尾巴，再過幾日自己就要開學，而清瑤也即將前往其他城市重新進入到開工狀態。
倒計時不滿一周，讓許斯月忽然沒來由地心慌起來。
說好了會讓清瑤安心離去，前往工作地點，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她仍是避無可避地失落與難過起來。
不過她很快還是自行解決，將這種情緒壓了下去。
在面向許清瑤之時，她盡量露出笑容，對著對方一路笑嘻嘻的。
兩個國家的旅行都讓許清瑤得到了很大放松。
在那裏的兩個月，她們兩個人玩了很多比較刺激的項目，比方說蹦極，比方說跳傘。
這些對於許斯月來說，根本都是小意思，大概是性格使然，她並沒有表現出半點緊張或是忐忑來。
但許清瑤與她不同，許清瑤會害怕會緊張，也會因此而不敢往後跳。
在自己先跳了一次後，許斯月詢問工作人員是否可以與清瑤來個雙人跳。
工作人員說如果想要雙人跳，那麽其中一個人首先要有蹦極經驗。
許斯月問他自己現在算是有經驗了嗎，如果不行那她再跳個幾次，直至可以跟清瑤一起來完成這個雙人跳為止。
工作人員告訴她，不用那麽覆雜，現在就可以跳。
許斯月看著年紀不大，但前一次蹦極的場面卻表現得異常淡定，饒是有經驗的工作人員也不禁懷疑這個女孩到底是不是頭一次。
但其實，許斯月確實是第一回 上這蹦極臺。
給許斯月準備好裝備之後，工作人員指導著讓這兩個人相互抱緊。
身子貼著身子，許斯月能感覺到許清瑤正在微微顫抖著，於是她又抱緊許清瑤一分。
“清瑤，我數三聲，我們要跳了。”許斯月附在許斯月耳邊輕聲說著。
“嗯……好。”可以聽得出來，許清瑤很緊張，所以在回應許斯月那句時完全是下了很大決心。
“三、二、一！”
一聲輕巧的“一”過後，許斯月抱著許清瑤跳了下去。
在往下沖的那短短幾秒內，許清瑤雖閉緊了眼睛，卻反而更清晰地感覺到風在自己耳邊呼呼亂吹，強烈的失重感讓他沒有那個勇氣睜開雙眼。
整個過程裏，許斯月沒有看向任何地方，她就只是認真凝視著許清瑤，等待著她慢慢睜眼。
兩個人已經墜到繩子所能牽引的最大長度，因慣性反彈幾下後徹底停在了那個高度，只隨風輕輕晃動著。
“清瑤，我們到了，可以睜眼了。”許斯月在許清瑤耳邊小聲提醒了一句，“別緊張，跟我一起來調整呼吸。”
許清瑤應著，卻仍是沒有睜眼，但還是跟著許斯月一同做了幾輪深呼吸。
雖說她在劇組拍古裝劇時也曾吊過威亞，但威亞跟蹦極是不好比的。
幾次深呼吸下來，許清瑤的心情逐漸平穩了下來。
當她終於鼓起勇氣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許斯月那雙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眸。
對於許清瑤來說，這無疑是個十分刺激的項目。
而對於許斯月來說，這次的蹦極很有意義。
首先是清瑤克服恐懼的勇氣，其次這趟是兩個人抱在一塊兒跳的，在這個過程裏是有許斯月陪伴的，這讓許斯月感到十分快樂，並且幸福。
兩個人，兩個月，兩個國家，無數座城市。
兜兜轉轉她們還是回到了自己一直以來所居住的這座城市當中。
並且，回家來的時候，也就意味著這兩個人即將分別。
時光一瞬已是幾日後。
當天是在周六，許斯月送許清瑤與小嫻去了機場。
告別總是難舍難分，在送許清瑤過了安檢後，兩個人就隔著許多人揮手告別。
小嫻眼看著自家許姐明明剛才還在笑著，但在走入候機室徹底看不見許斯月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容頃刻間消失。
她這副毫無保留的失落模樣，看得小嫻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小情侶在一起久了，即便她們也為分別做了很多準備，但真正到了離別這日，其中的痛苦也就只有她們自己知曉。
小嫻拍了拍許清瑤後背，感覺似有什麽梗在喉間，她本想說些安慰話語，卻終是什麽都沒有說。
許清瑤看了她一眼，朝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但在轉回頭去之後，那抹笑容很快便又消失得蕩然無存。
小嫻自始至終望著她，極其清楚地看到了她從“假笑”到冷漠的整個轉變過程。
對此，小嫻也是無話可說，她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許姐，只能讓她自己先冷靜冷靜了。
會好的，時間會撫平許姐現在這道傷口的，等到她們進組拍戲，等到許清瑤重新回到忙碌狀態之中，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許斯月跟許清瑤是一樣的。
或許這就是情侶之間的默契，只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正面情緒，至於那些負面情緒，她們都會將它掩藏得好好的，並不會輕易讓它被對方看見。
在目送許清瑤從自己面前徹底消失了影蹤之後，許斯月原本還上揚著的唇角立時耷拉下去，露出痛苦神色。
她現在很痛苦。
不知該如何是好。
即便堅強如她，此時此刻也恨不得就在人群聚集的這個機場內大哭一場。
大概也有人會心疼自己，但更多人還是覺得在看一場笑話吧。
許斯月自嘲般笑笑，機械性地轉過身去，緩緩往機場外走去。
來時送她們的是許清瑤工作室的司機，而現在，她也要乘著司機的車回家去了。
關上車門，司機的車在陰雨天中按照原路返回，逐漸駛離機場。
這天氣，從她們來時就一直在下著小雨，一路過來霧蒙蒙的，車前車邊總有一股煙霧繚繞的感覺。
而現在回去時也是如此，車身四周霧氣四起，似乎怎麽也散不開去。
因這該死的陰天，導致許斯月的心情又更郁悶了。
她坐在後排右側靠窗處，視線似是望著窗外，但實際卻是在望著外面發呆，眼前是一片空白，腦中亦是一片空白。
車內氛圍異常沈悶，幾扇車窗玻璃上也都早已起了霧。
許斯月收回目光時恰好看到了自己眼前的這片霧氣，就在那一瞬間，記憶將她拉回到了幾年前。
那個時候她還小，跟著清瑤還有許媽媽一起出去玩。
那時候也像現在這樣下著雨，但比今日的雨勢要更大一些，一輛車將她們三個人與外界的一切阻隔成了兩個世界。
當時許媽媽在前面開車，她跟清瑤兩個人就坐在後排，分開兩邊坐著。
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她就坐在這右側位置上，看見窗子上起了陣霧氣，就沒忍住在上面寫起了字。
她寫了“月牙”，寫了“清瑤”，寫了“許媽媽”，到最後那扇窗子上幾乎被她寫滿了名字，全都是重覆的這三個名字。
許清瑤自始至終溫柔凝視著她，沒有註意她究竟寫了什麽，只是看著她一筆一劃的動作淺笑著。
等到許斯月寫滿字之後，她一個轉頭，就看見了正在看著自己的清瑤。
她二話不說拉著許清瑤的手腕讓她來認字。
許斯月：姐姐，你看這三個字是什麽。
許清瑤：許媽媽。
聽到這一聲稱呼從許清瑤嘴裏出來，許媽媽當即擡眸，從後視鏡裏望了她們一眼。
看到她們在玩，她唇角不由牽起一抹淺淺弧度，收回目光繼續專註於開她的車。
雨天路滑，且大雨太易遮了視線，她開車時必須得比平時更謹慎。
後排許清瑤與許斯月還在繼續進行著她們之間的美好交流。
許斯月又指了另外一個名字讓許清瑤來猜。
許斯月：那這個呢？
許清瑤：月——牙。
並不是許斯月的字讓許清瑤有些難以辨認，而是她刻意如此。
她就是故意拖長了這個“月”字的尾音，實際也是故意在叫著許斯月的名字。
似是覺得還不夠，許清瑤加上那個“小”字又再輕念許斯月的稱呼一遍，“小月牙。”
許斯月“誒”了一聲，滿心的甜蜜。
而後她又指著剩下最後一個名字來問許清瑤這是的什麽。
許清瑤只是輕輕笑著，沒有直接念出那上面的兩個字，只是笑著指了指自己，“這是我的名字。”
隨後她忽然又生出一個疑問來，問許斯月為什麽要直呼自己的名字，為什麽不像寫“許媽媽”那樣，寫自己為“許姐姐”或是“姐姐”。
許斯月卻只是嘻嘻一笑，並沒有告訴許清瑤這個原因。
打從那時起，她就已經不想稱呼許清瑤為“姐姐”，就想直呼清瑤大名，可她一直等了那麽久，才終於等來了這個機會。
即便如此，她仍覺往事真的太過美好。
從她住進許清瑤家開始，在她身邊幾乎發生的每件事都是如此美好。
“妹妹，到了。”
當司機渾厚的嗓音在自己耳邊響起時，許斯月這才恍然回神。
她向窗外望去，雖然只能看見一片朦朦朧朧的景象，但自己家是什麽模樣，她早已再熟悉不過，自然也能從模糊的景象中認出這就是她自己的家。
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竟陷入到回憶中這麽長時間。
從機場到自己家中，怎麽說也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在她這裏卻只成了轉瞬。
“謝謝，麻煩了。”許斯月向司機道了謝，開門下車。
因為現在是小雨，再加上她本身並未帶傘，所以她也就無所謂了，下車後徑直往家裏門走去。
路程也就這麽一段，走個幾步就到家了，還需要傘來做什麽。
因為司機還有其他事要做，於是他便在放下許斯月後直接開車離去。
許斯月瞥了眼車子離去的方向，很快又移開視線。
她沒有立刻回房子裏去，只是站在雨中，擡頭望去，任由細細密密的雨絲滴在自己臉上，冰冰涼涼。
現在沒有人會來管她，讓她趕緊回屋避雨，哪怕雨勢不大，淋久了也終究不好。
但沒有人。
她忽然又忍不住地去想，若是現在清瑤就在自己身邊該有多好。
清瑤會為她撐傘，讓她進屋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根本沒有人來管她。
就在她們家的隔壁，她的父母早在前兩個月裏也離開了這座城市，給她留下一筆錢。
許斯月沒有去送他們，只在微信上簡單聊上了兩句。
畢竟當時她人在國外，與她身處星城的父母也碰不上面。
不過後來許斯月也去想了一個問題——如果自己當時就在星城，那麽自己會去機場給自己父母送機嗎？
這個問題她沒法回答，她無法預知自己真實的想法。
或許她會強硬地說一句，我不可能會去送你們，但到了最後卻還是偷偷去了機場。
她真的不知道。
雨勢漸大，許斯月卻仍舊沒有離開。
她依然站在雨中，任由大雨傾瀉而下，而她擡頭望天，只想拋開一切，就在這場雨裏痛痛快快地淋上一場。
約莫十來分鐘之後，許斯月渾身濕透回了房子。
淋了這一場冰涼的大雨後，她也終於清醒了不少。
她直接回樓上洗了個熱水澡，洗完後就回了樓下客廳，就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
她看到半小時前清瑤給她發了一條信息，說自己馬上登機了。
只可惜她沒有當場回覆清瑤，只因她當時已經望著窗上的霧氣發上了呆，整個人徹底陷入到回憶之中，因而沒有註意到手機的震動。
到了現在，距離清瑤登機已有半小時的時間。
雖然她知道清瑤不可能收到自己的消息，但她還是發去了一條消息，讓清瑤下飛機後給自己發條消息。
之後她就百無聊賴地倚靠在了沙發上，什麽事情都不做，就只是這樣靜靜仰頭靠著，望著雪白一片的天花板又再發起了呆。
明天就要開學了，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學期開始。
上個學期她每天上學放學都能見到清瑤的身影，但從明日開始，當她從床上起來，當她從學校回到家中，這個家裏都是一片冷清，除了她，再也沒有其他身影的存在。
這跟從前又有什麽區別。
許斯月輕嘆一口氣，從失神中找回神來，將放於一旁的手機拿了起來。
在回到星城的這幾個月當中，她有一段時間沒有逛過微博了。
一是因為懶得看，反正除了與清瑤有關的事情之外，她也沒有什麽想要了解的八卦新聞，二則是因為有了清瑤在自己身邊，她最近用手機的時間確實比以往少了很多。
難得點開微博，許斯月第一個動作是先去許清瑤的微博主頁看了看。
在休假的這半年裏，許清瑤一條微博都沒有發過，顯然也只是想要安心休息，不願受到任何打擾。
不過，在她開始這段休假之前，她也已在微博上發過消息，告訴了粉絲她要暫時休息一段時間。
也正因如此，她的粉絲心裏有了底，也就沒怎麽在她微博下嚷嚷著讓她發動態。
從許清瑤主頁退出去之後，許斯月隨手點進熱搜。
她從第一的詞條一條條往下看，卻在看到其中一條時疏忽頓住了。
她在那個詞條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姜言。
這個名字她很熟悉，不過倒也有一段時間沒見。
但是現在……
按理說姜言也不是圈內人，名字出現在其他新聞上概率是大的，但出現在微博熱搜上屬實難得。
許斯月雖不想點開讓那個人的照片侮辱了自己的眼睛，但為了確認這個名字究竟是否只是重名，她還是點了進去。
因為在這個詞條上，並非只有姜言一個人的名字，其中還有一個她知道，但並不屬實的名字。
葉眉。
這應該是那個當紅小花的名字。
那麽當這個名字與姜言的名字放在一個詞條裏時，很明顯是這兩個人之間有著什麽關系。
點開詞條之後，幾張由狗仔偷拍的照片與一段標題出現在了許斯月眼前。
——當紅流量小花葉眉被拍到與姜氏企業總裁姜言一同逛街，兩個人始終牽著手，行為親密，葉眉時不時靠在姜言肩上，與其交流著什麽，二人疑似戀情曝光。
許斯月從圖中可以確認，姜言就是那個姜言。
但在看到這條消息之後，她不由冷冷嗤笑一聲。
且不說葉眉如何，但姜言絕對不是個好東西。
退出微博，許斯月將手機隨意往旁邊一丟，又重新靠回到沙發上，暗自緊了緊拳頭。
她雖還沒有找過姜言算賬，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會讓這個賤人逍遙法外。
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要去找那個賤女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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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晚風, 拂面而來時帶著些許的暖意。
許斯月與許清瑤走在小路上，旁邊是挨著她們小區的一條長湖。
現在天色已暗，看不清湖水的清澈, 燈光映下來, 湖面浮上一層暖黃色光芒。
“斯月。”兩個人牽著手走出去一段距離後，許清瑤終是開口。
她想了想，有些話現在也必須得說了, 得讓斯月提前知曉，用時間去消化不開心的情緒。
“等一下清瑤，你讓我再做會兒準備。”
當許斯月說出這話時, 許清瑤已經明白了一件事：其實斯月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她應了一聲好，又再次陷入沈默之中, 靜靜等待著許斯月做好這個準備。
晚風拂起許清瑤額邊的發絲, 橫貼在了她的臉頰上。
她將這一縷頭發撩至耳後, 將視線投向右側湖面上。
湖的斜對岸應是正在開一場派對, 燈光閃耀, 一條湖仿佛將她們與那裏阻隔成兩個世界，一處熱鬧, 一處平靜。
許清瑤很快將目光收回, 擡頭望天。
夜色如潑墨, 月兒高掛，灑下柔和光芒，與閃爍的星子一同勉強點亮整個夜空。
她有些恍惚，腦中空空。
“好了清瑤, 你說吧。”片刻後，許斯月終於開了口。
她望向許清瑤的側顏，循著她的視線向夜空望去。
那裏有什麽？不過昏暗一片罷了。
她眼看著許清瑤從夜空中移開視線, 轉頭望向自己。
兩個人的目光在那一刻對上，她看見清瑤眸中眼波流轉，似有星辰點綴。
若是這風再涼點，吹到她身上興許能緩解她的情緒，但現在完全沒有用，哪怕是清瑤望向自己的眼神如此溫柔，也沒有辦法緩解她低落的情緒。
許斯月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不開心，許清瑤自然也看出來了。
她能理解斯月的心情，但這就是現實，她終是要出去工作的，不是嗎？
兩個人差不多在湖畔逛了半小時左右的時間。
吹著夜風，兩個人又緩緩往家裏走。
關於暑假結束就要出去工作的這件事，許清瑤已經同許斯月說過了。
許斯月的反應她是能預料到的，但要比她想象中的反應小那麽一些。
她以為斯月會晃著自己的手，向自己撒著嬌說要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但現在是她錯了，她忘了斯月早已不再是這樣。
她說過，會做一個讓自己省心的人。
即便在此之前，她也做了一小段時間的心理建設，但她終究還是真的做到了。
她深刻記得，在聽完自己的話後斯月回答的那句話中的每一個字。
她說：“好，那我們這兩個月就好好玩，這兩個月不留遺憾。”
這話說的，就好似她們要一直分開似的，但其實不過只是暫時分開而已。
當時許清瑤忍不住笑了笑，輕輕一拉，難得主動地將她拉到自己這邊來。
兩個人的肩膀碰到一起，許斯月順勢將她摟進了自己懷中。
輕嘆一口氣，許斯月仰頭望了眼天際，終是將心裏話說了出來，“清瑤，其實我心裏也有很多不舍，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每分每秒都讓你待在我身邊，不過沒關系，至少接下來的這兩個月我們可以天天膩在一起，況且，我們都還有特別美好的未來。”
“嗯。”認真聽完了許斯月所說的這段話，許清瑤重重點了點頭。
即便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但她們彼此都已明白了對方的所思所想。
哪怕分別，也只是暫時的，等到清瑤回家來的時候，兩個人依舊可以見上面，依舊可以每晚睡在一張床上，依然心中有著彼此。
兩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很快。
快到讓許斯月覺得仿佛昨天才剛放假，今天這場假期就已經結束了。
今天已至八月尾巴，再過幾日自己就要開學，而清瑤也即將前往其他城市重新進入到開工狀態。
倒計時不滿一周，讓許斯月忽然沒來由地心慌起來。
說好了會讓清瑤安心離去，前往工作地點，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她仍是避無可避地失落與難過起來。
不過她很快還是自行解決，將這種情緒壓了下去。
在面向許清瑤之時，她盡量露出笑容，對著對方一路笑嘻嘻的。
兩個國家的旅行都讓許清瑤得到了很大放松。
在那裏的兩個月，她們兩個人玩了很多比較刺激的項目，比方說蹦極，比方說跳傘。
這些對於許斯月來說，根本都是小意思，大概是性格使然，她並沒有表現出半點緊張或是忐忑來。
但許清瑤與她不同，許清瑤會害怕會緊張，也會因此而不敢往後跳。
在自己先跳了一次後，許斯月詢問工作人員是否可以與清瑤來個雙人跳。
工作人員說如果想要雙人跳，那麽其中一個人首先要有蹦極經驗。
許斯月問他自己現在算是有經驗了嗎，如果不行那她再跳個幾次，直至可以跟清瑤一起來完成這個雙人跳為止。
工作人員告訴她，不用那麽覆雜，現在就可以跳。
許斯月看著年紀不大，但前一次蹦極的場面卻表現得異常淡定，饒是有經驗的工作人員也不禁懷疑這個女孩到底是不是頭一次。
但其實，許斯月確實是第一回 上這蹦極臺。
給許斯月準備好裝備之後，工作人員指導著讓這兩個人相互抱緊。
身子貼著身子，許斯月能感覺到許清瑤正在微微顫抖著，於是她又抱緊許清瑤一分。
“清瑤，我數三聲，我們要跳了。”許斯月附在許斯月耳邊輕聲說著。
“嗯……好。”可以聽得出來，許清瑤很緊張，所以在回應許斯月那句時完全是下了很大決心。
“三、二、一！”
一聲輕巧的“一”過後，許斯月抱著許清瑤跳了下去。
在往下沖的那短短幾秒內，許清瑤雖閉緊了眼睛，卻反而更清晰地感覺到風在自己耳邊呼呼亂吹，強烈的失重感讓他沒有那個勇氣睜開雙眼。
整個過程裏，許斯月沒有看向任何地方，她就只是認真凝視著許清瑤，等待著她慢慢睜眼。
兩個人已經墜到繩子所能牽引的最大長度，因慣性反彈幾下後徹底停在了那個高度，只隨風輕輕晃動著。
“清瑤，我們到了，可以睜眼了。”許斯月在許清瑤耳邊小聲提醒了一句，“別緊張，跟我一起來調整呼吸。”
許清瑤應著，卻仍是沒有睜眼，但還是跟著許斯月一同做了幾輪深呼吸。
雖說她在劇組拍古裝劇時也曾吊過威亞，但威亞跟蹦極是不好比的。
幾次深呼吸下來，許清瑤的心情逐漸平穩了下來。
當她終於鼓起勇氣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許斯月那雙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眸。
對於許清瑤來說，這無疑是個十分刺激的項目。
而對於許斯月來說，這次的蹦極很有意義。
首先是清瑤克服恐懼的勇氣，其次這趟是兩個人抱在一塊兒跳的，在這個過程裏是有許斯月陪伴的，這讓許斯月感到十分快樂，並且幸福。
兩個人，兩個月，兩個國家，無數座城市。
兜兜轉轉她們還是回到了自己一直以來所居住的這座城市當中。
並且，回家來的時候，也就意味著這兩個人即將分別。
時光一瞬已是幾日後。
當天是在周六，許斯月送許清瑤與小嫻去了機場。
告別總是難舍難分，在送許清瑤過了安檢後，兩個人就隔著許多人揮手告別。
小嫻眼看著自家許姐明明剛才還在笑著，但在走入候機室徹底看不見許斯月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容頃刻間消失。
她這副毫無保留的失落模樣，看得小嫻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小情侶在一起久了，即便她們也為分別做了很多準備，但真正到了離別這日，其中的痛苦也就只有她們自己知曉。
小嫻拍了拍許清瑤後背，感覺似有什麽梗在喉間，她本想說些安慰話語，卻終是什麽都沒有說。
許清瑤看了她一眼，朝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但在轉回頭去之後，那抹笑容很快便又消失得蕩然無存。
小嫻自始至終望著她，極其清楚地看到了她從“假笑”到冷漠的整個轉變過程。
對此，小嫻也是無話可說，她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許姐，只能讓她自己先冷靜冷靜了。
會好的，時間會撫平許姐現在這道傷口的，等到她們進組拍戲，等到許清瑤重新回到忙碌狀態之中，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許斯月跟許清瑤是一樣的。
或許這就是情侶之間的默契，只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正面情緒，至於那些負面情緒，她們都會將它掩藏得好好的，並不會輕易讓它被對方看見。
在目送許清瑤從自己面前徹底消失了影蹤之後，許斯月原本還上揚著的唇角立時耷拉下去，露出痛苦神色。
她現在很痛苦。
不知該如何是好。
即便堅強如她，此時此刻也恨不得就在人群聚集的這個機場內大哭一場。
大概也有人會心疼自己，但更多人還是覺得在看一場笑話吧。
許斯月自嘲般笑笑，機械性地轉過身去，緩緩往機場外走去。
來時送她們的是許清瑤工作室的司機，而現在，她也要乘著司機的車回家去了。
關上車門，司機的車在陰雨天中按照原路返回，逐漸駛離機場。
這天氣，從她們來時就一直在下著小雨，一路過來霧蒙蒙的，車前車邊總有一股煙霧繚繞的感覺。
而現在回去時也是如此，車身四周霧氣四起，似乎怎麽也散不開去。
因這該死的陰天，導致許斯月的心情又更郁悶了。
她坐在後排右側靠窗處，視線似是望著窗外，但實際卻是在望著外面發呆，眼前是一片空白，腦中亦是一片空白。
車內氛圍異常沈悶，幾扇車窗玻璃上也都早已起了霧。
許斯月收回目光時恰好看到了自己眼前的這片霧氣，就在那一瞬間，記憶將她拉回到了幾年前。
那個時候她還小，跟著清瑤還有許媽媽一起出去玩。
那時候也像現在這樣下著雨，但比今日的雨勢要更大一些，一輛車將她們三個人與外界的一切阻隔成了兩個世界。
當時許媽媽在前面開車，她跟清瑤兩個人就坐在後排，分開兩邊坐著。
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她就坐在這右側位置上，看見窗子上起了陣霧氣，就沒忍住在上面寫起了字。
她寫了“月牙”，寫了“清瑤”，寫了“許媽媽”，到最後那扇窗子上幾乎被她寫滿了名字，全都是重覆的這三個名字。
許清瑤自始至終溫柔凝視著她，沒有註意她究竟寫了什麽，只是看著她一筆一劃的動作淺笑著。
等到許斯月寫滿字之後，她一個轉頭，就看見了正在看著自己的清瑤。
她二話不說拉著許清瑤的手腕讓她來認字。
許斯月：姐姐，你看這三個字是什麽。
許清瑤：許媽媽。
聽到這一聲稱呼從許清瑤嘴裏出來，許媽媽當即擡眸，從後視鏡裏望了她們一眼。
看到她們在玩，她唇角不由牽起一抹淺淺弧度，收回目光繼續專註於開她的車。
雨天路滑，且大雨太易遮了視線，她開車時必須得比平時更謹慎。
後排許清瑤與許斯月還在繼續進行著她們之間的美好交流。
許斯月又指了另外一個名字讓許清瑤來猜。
許斯月：那這個呢？
許清瑤：月——牙。
並不是許斯月的字讓許清瑤有些難以辨認，而是她刻意如此。
她就是故意拖長了這個“月”字的尾音，實際也是故意在叫著許斯月的名字。
似是覺得還不夠，許清瑤加上那個“小”字又再輕念許斯月的稱呼一遍，“小月牙。”
許斯月“誒”了一聲，滿心的甜蜜。
而後她又指著剩下最後一個名字來問許清瑤這是的什麽。
許清瑤只是輕輕笑著，沒有直接念出那上面的兩個字，只是笑著指了指自己，“這是我的名字。”
隨後她忽然又生出一個疑問來，問許斯月為什麽要直呼自己的名字，為什麽不像寫“許媽媽”那樣，寫自己為“許姐姐”或是“姐姐”。
許斯月卻只是嘻嘻一笑，並沒有告訴許清瑤這個原因。
打從那時起，她就已經不想稱呼許清瑤為“姐姐”，就想直呼清瑤大名，可她一直等了那麽久，才終於等來了這個機會。
即便如此，她仍覺往事真的太過美好。
從她住進許清瑤家開始，在她身邊幾乎發生的每件事都是如此美好。
“妹妹，到了。”
當司機渾厚的嗓音在自己耳邊響起時，許斯月這才恍然回神。
她向窗外望去，雖然只能看見一片朦朦朧朧的景象，但自己家是什麽模樣，她早已再熟悉不過，自然也能從模糊的景象中認出這就是她自己的家。
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竟陷入到回憶中這麽長時間。
從機場到自己家中，怎麽說也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在她這裏卻只成了轉瞬。
“謝謝，麻煩了。”許斯月向司機道了謝，開門下車。
因為現在是小雨，再加上她本身並未帶傘，所以她也就無所謂了，下車後徑直往家裏門走去。
路程也就這麽一段，走個幾步就到家了，還需要傘來做什麽。
因為司機還有其他事要做，於是他便在放下許斯月後直接開車離去。
許斯月瞥了眼車子離去的方向，很快又移開視線。
她沒有立刻回房子裏去，只是站在雨中，擡頭望去，任由細細密密的雨絲滴在自己臉上，冰冰涼涼。
現在沒有人會來管她，讓她趕緊回屋避雨，哪怕雨勢不大，淋久了也終究不好。
但沒有人。
她忽然又忍不住地去想，若是現在清瑤就在自己身邊該有多好。
清瑤會為她撐傘，讓她進屋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根本沒有人來管她。
就在她們家的隔壁，她的父母早在前兩個月裏也離開了這座城市，給她留下一筆錢。
許斯月沒有去送他們，只在微信上簡單聊上了兩句。
畢竟當時她人在國外，與她身處星城的父母也碰不上面。
不過後來許斯月也去想了一個問題——如果自己當時就在星城，那麽自己會去機場給自己父母送機嗎？
這個問題她沒法回答，她無法預知自己真實的想法。
或許她會強硬地說一句，我不可能會去送你們，但到了最後卻還是偷偷去了機場。
她真的不知道。
雨勢漸大，許斯月卻仍舊沒有離開。
她依然站在雨中，任由大雨傾瀉而下，而她擡頭望天，只想拋開一切，就在這場雨裏痛痛快快地淋上一場。
約莫十來分鐘之後，許斯月渾身濕透回了房子。
淋了這一場冰涼的大雨後，她也終於清醒了不少。
她直接回樓上洗了個熱水澡，洗完後就回了樓下客廳，就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
她看到半小時前清瑤給她發了一條信息，說自己馬上登機了。
只可惜她沒有當場回覆清瑤，只因她當時已經望著窗上的霧氣發上了呆，整個人徹底陷入到回憶之中，因而沒有註意到手機的震動。
到了現在，距離清瑤登機已有半小時的時間。
雖然她知道清瑤不可能收到自己的消息，但她還是發去了一條消息，讓清瑤下飛機後給自己發條消息。
之後她就百無聊賴地倚靠在了沙發上，什麽事情都不做，就只是這樣靜靜仰頭靠著，望著雪白一片的天花板又再發起了呆。
明天就要開學了，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學期開始。
上個學期她每天上學放學都能見到清瑤的身影，但從明日開始，當她從床上起來，當她從學校回到家中，這個家裏都是一片冷清，除了她，再也沒有其他身影的存在。
這跟從前又有什麽區別。
許斯月輕嘆一口氣，從失神中找回神來，將放於一旁的手機拿了起來。
在回到星城的這幾個月當中，她有一段時間沒有逛過微博了。
一是因為懶得看，反正除了與清瑤有關的事情之外，她也沒有什麽想要了解的八卦新聞，二則是因為有了清瑤在自己身邊，她最近用手機的時間確實比以往少了很多。
難得點開微博，許斯月第一個動作是先去許清瑤的微博主頁看了看。
在休假的這半年裏，許清瑤一條微博都沒有發過，顯然也只是想要安心休息，不願受到任何打擾。
不過，在她開始這段休假之前，她也已在微博上發過消息，告訴了粉絲她要暫時休息一段時間。
也正因如此，她的粉絲心裏有了底，也就沒怎麽在她微博下嚷嚷著讓她發動態。
從許清瑤主頁退出去之後，許斯月隨手點進熱搜。
她從第一的詞條一條條往下看，卻在看到其中一條時疏忽頓住了。
她在那個詞條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姜言。
這個名字她很熟悉，不過倒也有一段時間沒見。
但是現在……
按理說姜言也不是圈內人，名字出現在其他新聞上概率是大的，但出現在微博熱搜上屬實難得。
許斯月雖不想點開讓那個人的照片侮辱了自己的眼睛，但為了確認這個名字究竟是否只是重名，她還是點了進去。
因為在這個詞條上，並非只有姜言一個人的名字，其中還有一個她知道，但並不屬實的名字。
葉眉。
這應該是那個當紅小花的名字。
那麽當這個名字與姜言的名字放在一個詞條裏時，很明顯是這兩個人之間有著什麽關系。
點開詞條之後，幾張由狗仔偷拍的照片與一段標題出現在了許斯月眼前。
——當紅流量小花葉眉被拍到與姜氏企業總裁姜言一同逛街，兩個人始終牽著手，行為親密，葉眉時不時靠在姜言肩上，與其交流著什麽，二人疑似戀情曝光。
許斯月從圖中可以確認，姜言就是那個姜言。
但在看到這條消息之後，她不由冷冷嗤笑一聲。
且不說葉眉如何，但姜言絕對不是個好東西。
退出微博，許斯月將手機隨意往旁邊一丟，又重新靠回到沙發上，暗自緊了緊拳頭。
她雖還沒有找過姜言算賬，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會讓這個賤人逍遙法外。
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要去找那個賤女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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